世界要闻:巴别——第三章:领悟之人
来源: 哔哩哔哩      时间:2023-03-13 16:01:30

雨水击打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打湿了他的衣裳。所谓东方,或许也就是这样吧。在寻找自己中将获得的那东西的过程中,墨第一次的踏上了这片土地。在两个月的行程之中,墨仍然没有能够找到一个可以让他安心下来的地方。即使是他到目前为止感觉最好的亚各拉瑟城,在难得的和平后却又是魇的侵扰,这让他实在无法歇下心来。墨抬起头,看看天空,那天空却正象是落入水中的墨就这样晕开。

墨找不到一个归宿。


(资料图)

就像是这片大地上无数的游子一样,墨找不到一个能够去坐下来,好好思考的地方。

可能这座城也是吧。

金陵城中,街道因为雨水而变的格外的冷清,只有联通城南城北的河上的一点点雨滴在诉说着这片地方的故事。墨没有心思听这故事,毕竟他的目的和故事没有关系,这一切只会让他困扰。

于是他便在街上走着,任由淅淅沥沥的雨从空中滴落下来。

城隍庙的大门紧闭着,但香火的味道却从中升起,飘向了墨。那味道与寻常的烟火气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最终也只让墨稍微留了留步,无法抓住他的脚。

就好像一个美食家,墨对于这种感觉总是十分的挑剔。

可里面的声音还是吸引了他。

“道长,就当婢子在求你一次,帮我找找我的女儿吧,好吗?”

“贫道之前也试过了,可确实是那边法力高深,恐怕凶多吉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帮我!”

“夫人息怒……”

大门被摔开,里面的气息也就涌了出来,雨水抹匀了这座城市的胭脂,让一出出好戏上演。墨对于故事没有兴趣,但是如此扎眼的碰撞声还是让他停下了。一个小男孩追着他的母亲,好像马上就要被扔在这城隍庙之中了一样。好奇发生了什么,墨快步走进城隍庙之中,问那道人刚刚那妇人是怎么回事。

“你这装束不像这里人。”道人嫌弃地叹口气。

墨连忙作揖,这是这地方的一种礼节。

“在下家乡离这边也不远,也就在城北几百里的地方。”

道人挥挥手,拒绝之前,却还是先打量了下墨,确实像是这附近的人,而且他身上也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力量。至少是这种力量招惹了道人的注意,道人把刚刚抬起的手缓缓放下,看着墨。

“若是你能帮我摆平这事,那贫道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好。”墨还是来了兴趣。

“这二位每天都会到这里来,求问那些神灵,特别是管理阴曹地府的神灵,他们家的大女儿在哪里。自从那家的男人离乡去寻找却没有音讯地过了一年之后,那二人便天天的来到这里。要说我觉得可怜的还是男孩,每次都像是被迫着来到这里,但他却也拜的最为认真,该说是因为家长的缘故吗,贫道是摸不着头脑。”

正当二人说这话,小男孩又一次跑了进来,他手里还攥着三柱香,想要赶紧补上。可这雨天哪点的找香?即使能用火折子吹出火光,那潮湿的空气也不允许这短暂的光亮持久的存在。

看到这一幕,墨微微一笑,取出一张符纸,嘴中念念有词,瞬时间那符纸上面的文字好像被点亮了一样,在那复制的尽头,一道火光闪过,起初是黄色的,像是无数一般的火焰一样。道人以为那符纸也不能点燃香火,可当墨念完词,凝神在火上,那火焰转瞬就变成了青色。他喊一声那小男孩,小男孩则也知趣的过来接引火焰。

小男孩举着香,在城隍爷的面前拜了三拜就把香插进香台之中了。临走前,小男孩还跑到墨的面前。

“谢谢哥哥。”

“嗯,你叫什么名字呀。”墨没有要放他走的样子,他半蹲下来,拍拍小男孩的肩,用着一种特有的笑容看着小男孩。这种情况之下,小男孩很难不回应。

“江楠。”

“刚刚那是你妈妈吗。”

“是的。”

小男孩好好像很不情愿说出更多的话,但是面前毕竟是他某种意义上的恩人,现在的他也不好直接跑掉,只能被动的答话。

“回去告诉你妈妈,我能帮你找到你姐姐,好吗?”

看到江楠这样子的反应,墨也知道很难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不如在江楠对他反感之前,先把他放回去,期待后面能够从他家长的身上套出更多的消息吧。

“嗯嗯。”

小男孩走了,雨水也渐渐的大了一点,现在这光景完全不好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墨这样想,于是他稍微轻咳两声,回头拉住正想走的道人。

“既然我都答应帮你了,那就留我住一晚可好?”

墨的笑容仍然是没有一丝温柔可言的,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道人也便答应让他先在这里留下一晚上。

雨水下到深夜才停。

随着第二天的阳光升起,墨走向了这雨水仍然没有干掉的街市之中,城中的运河在如此早的时候就已经熙熙攘攘,好像是其他城市的祭典一样。这或许就是墨在追寻的烟火气吧。在离开家乡之后,能够有一天过上这样曾经认为非常平凡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墨笑笑,没有停下他的脚步。

“鲈鱼嘞鲈鱼嘞!”一个粗壮有力的男生喊道。

“豆皮,豆浆!”早市的老板看到墨路过,便也想招揽下他。

“新鲜上的蔬菜哦!好吃不贵!”挑着菜的少年也向他问好。

这一切都是这样子的自然。

在这片地方走过,墨感觉到了一种家乡的感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如果说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就好了。不过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旅人,没有所谓的立身之本,更没有能像是薇薇安一样赚钱的圣器,这种念头一出现就被打消了。

就这样在街市之中闲逛,略略买点水果,找个小酒馆凑活过午饭,墨大抵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小二!”

“诶,来嘞爷。”

“来上碗烧刀子。”

看起来喝的醉醺醺的墨这样的要求显然是小二已经期望到的,但是他没有现代高的是另一个。

“还要点啥不爷。”

“能不能找个漂亮的姑娘来,我想唠唠。”

“咱这边只有男的爷,您看我成不成。”小二感觉面前的这人正在逗乐,他觉得面前这人就是个卑鄙的外乡人,来到这里都还有这样子的要求。

“能不能帮我找个姑娘?”墨拉住小二的手,摇晃着。

“爷,咱这这没有。”

几个来回之后,就像是一个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孩童一样,用喝醉的人常有的神态的墨把小二推开,争了个折扣后便走出了小酒馆。

出了酒馆之后,墨伸了个懒腰。虽然酒足饭饱,但是很多事情都还没有解决。藏在乌云里的太阳渐渐的向下移动,想起了什么的墨开始了向城隍庙的前进。

推开门,两人赫然在门口立着等着他的到来。

“妈,就是这个哥哥。”江楠指着墨的喊道。

看到这一幕,墨完全清醒了过来,他默默江楠的头,小男孩不解的眼光之中却还有一份期待在闪烁着,似乎是期待着墨能够一下子解决他们的问题。

“您是猎魇师吗?”

“我不是。”墨无奈的笑笑,他本想握住锁链,但是那锁链之中的灵魂早早的就跑掉了,他也无从下手。

“那您是?”

“我只是一介旅人,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就好,我肯定帮您办到。之前听说您是想找人是吗?”墨看着那女人的眼睛,从那空洞的眼神之中他看到了一丝火光,那就是他带来的火光,看到这一幕,墨决定还是要帮下去这个忙,终究是不能够去放下。

但女人仍然是有点失落。有的时候一个圣器能够解决的问题要比在这里讲各种事情解决要方便的多。在旅途的过程中墨曾经有机会拿到那个所谓的魔镜,那个能够回答一切问题的墨镜,但是在拿到之后,无论墨怎样操控本身的以太能量都无法感受到里面的灵魂。虽然那灵魂切切实实的存在。

“是这样子的,婢人想要找回自己的女儿。”

“夫人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江山雨燕。”

“她是何时离开的?”

“三年前。”

“夫人知道她是为何离开的吗?”

“不知道。”

最后的问题本来不应当被问到,因为墨早已经有了对于这件事的答案。金陵城之中的街市仅仅有男人在经营,这是显著不同于亚各拉瑟的,在小酒馆之中他更是确认了这一点,当时小二的反应和那道人的反应简直是一模一样,也更能解释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

曾经在巴格达,墨见过这样子的文化,出于生产力等等问题,一些地区会对于女孩子有着天生的歧视,而这种歧视最终会由各种的方式展现出来。

在这里也见怪不怪吧。

如果说真是这样的话,那墨帮助这家人的可行性就存疑了。墨不希望这样子的东西再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他打量着面前的两人,想要说点什么,却又继续的思考去了。二正在这思考之中,他的思绪回到了曾经在洛阳城的时候。

墨逐渐回想起了曾经在城市之中面对的所谓“做大事”的要求。对于洛阳城的人们来说,如果一个男人一生不能有所成就的话,那还是早点死了好。这样子的感觉又一次的来到了他的身上。

怪不得会在街市上感觉和曾经的城市那么像呢,原来,都是一路人啊。

回过神来,道人已经送别了江楠一家。

墨对于道人是十分抱歉的,但是这种歉意并不能让他为虎作伥,让那叫做江山雨燕的女孩被扔到这样子的痛苦的循环之中。他又向道人作揖,回房收拾好行囊便要走。

如果或做不到拯救的话,至少不要成为加害者,这是底线,墨所在遵守的底线。

可是一切就是这样子的令人难受。

他正要走,道人一把拉住了他。

“旅人,你是否忘却了什么东西?”

“什么?”

“你的承诺。”

如果说承诺和自己的信仰冲突的话,墨又能够选择哪个呢?他本想要做个好人,但是这两种让他做好人的感情却是完全冲突的。

或许他就应该留在城隍庙之中,在这金陵城之内待到老死,这样也算是两不相欠,不违背任何一个信条,但是这又是什么了?这城他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一天都不想。

过去的记忆原原本本的浮上他的面前。

雨水一滴一滴的从空中落下,又是一个雨天。那记忆混杂着雨滴,击打着墨的心灵,墨仰望天空,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行动了。他仔细的回想着在这个城市之中找到的更有用的信息,可这几乎是徒劳。

道人把墨拉进了房中。

“还记不记得,他家男人去找女儿,已经找了三年了。到今天。”

“怕不是借口吧,又不知道是去哪里鬼混了。”

“也是,这也不好和你解释。”

“那就不用解释了,等这雨一停,我就要走了。”

“你要不要看看他们家以前的相册?”

“不要,没用。”

“好吧,那我出去买点菜,吃完饭再走吧。”

道人无奈的把相册的复制扔到桌子上,拍拍衣服准备离开。说到这里,墨也确实有点饿了,或许吃完饭再走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雨水和香火的气息交织着,那时故事的气味。

墨还是耐不住无聊,打开了面前的相册,前面一大半的故事都是在江楠出生之前,一家人好像那是就已经很融洽了。

“也不过是想好生养好了女儿卖个好彩礼,这种我见的太多了。”

墨叹口气,自言自语道。

他放下相册,来到房门口,像想要看看雨下的大不大。

可这雨的寒凉却逼走了他的最后一丝醉意。

“金陵城下雨天哪有人卖菜!”他惊醒。

说罢,道人已经领着江楠从门口走进来了。

墨这次便是逃不掉了,小男孩纯真的眼神看着他,让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如果现在就要走的话,显然有点过于的狠毒了不是吗。至少面前这个小男孩是无辜的,一直都是。墨这么想着,只能够重整精神,用一个哥哥应该有的模样笑起来。

“你来啦。”墨眯着眼睛,这大抵也算得上是对小男孩的回应了。

“哥哥,不要走,好吗。”小男孩一句一顿地说。

叹口气,墨可能确实是要在这境界等待了,既然这小男孩已经求自己,那又怎能拒绝了?墨从哪小男孩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曾经的他,也就是这种感情留下来了墨。三人一同走进屋中,给墨和江楠端上两杯茶后道人就转身进厨房了。

“你叫江楠?”墨继续翻动着相册。

“嗯,后来改的名字。”

“之前呢?”

“之前的话,我妈说我以前叫江山来着”

“挺好的名字,为什么要改呢?”

“因为姐姐想要。”

“嗯”

雨从城隍庙之中的斗拱之中穿过,在某一块木头的边缘上滴落下来,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雨燕掠过这篇城市,飞翔云彩的那一端。被乌云遮蔽的太阳在云彩的对岸等待着,可那雨燕只能飞翔,在细雨之中飞翔,飞翔某一个她期望着的地方。曾经的巢中没有留下她的身影,却留下了羽毛,和她的记忆。

雨还在下着。

沙沙的雨声击打着窗,像是要带那过去去到一个更加遥远的地方。会有人在这片地方等待着,在那雨燕的巢中。从那巢中落下的雨水顺着树干留下,为那年轮又贡献一份。城中的人们也是一样的吧,一同,谱写着那个叫做城市的传说。

故事也在城市之中响起。

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中,讲故事的人叫做江楠,一个被雨水浸润的故事便又一次从那叫做记忆的土地之中生长出来,结出的果实甜了那听者的心。

·

这是一座雨的城市。

一直都是。

而我也仅仅是在这悲伤的城市之中成长出来的一个人而已,一个在期待着的人。如果说让我来描述我的生活的话,我会说雨从某一天就开始下了,从姐姐离开的那天。

姐姐曾经问我,想不想去到城外去。

我说,我想,当时的我从来都不知道城外有什么。

我们一生一世的生活在这个城市之中,就这样最平静的生活着。我们不被允许离开,无论是我们的传统还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的愿望,我们不被允许离开。

就好像是每一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会有一个最适合他们的职业一样,每一个家庭无不希望他们的孩子可以继承家人的职业,在这个城市之中继续这样最普通最普通的生活。

可我的姐姐从来都不是他们之中的人,或者说从某一天开始就不是了。当时的我海啸,仍然不会说话。那时我能听到的唯一的生一那也就是姐姐会在抱着我,在院子中看雨的时候会对我念叨的话。

“山,你看那雨燕,那就是姐姐的名字,记住了吗?”

她没有期待我能够回答她啊,这一切就好像只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山,你看那雨燕,在飞着,在城中寻找着,它想要去哪里呢?”

姐姐抬起手,给我指着那在空中飞翔着的生灵。

“山,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呢。”

说着说着,姐姐就会慢慢的停下想说的话。有的时候她只是轻松的笑笑,把我带回家中,放到床上,然后再一个人出去,默默地看着雨,念叨着。有的时候,她会一句一句的和我说,说那些我并不是很听的懂的事情。

“山,你说我能不能像那雨燕一样,飞出这片城市,去道更远的地方,去到云彩的那头,一个有着太阳的地方。”

姐姐笑着,摇晃着我,把我哄睡着。

“山,你以后会不会继承家族的职业呢,去做一个老师,做一个为这个城市贡献的人。”

姐姐本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某种东西好像刺痛了姐姐,让她不由得补充道。

“没事没事,不想也没事的。”

“嗯……”

“姐姐只是觉得,这一生,没什么意义,好像到今天为止,都是虚度的。”

“姐姐你还有我!”

“嗯嗯”姐姐笑笑,揉揉我的头。

后来在我稍大一点之后,姐姐就去上学了,她再也没有带我在院子里看过雨,我们也再也没有一同坐上过那个长椅。到那时我便能和姐姐稍稍聊天了,虽然她每次都看着很牵强的样子。她说她喜欢学校,因为那里有她的朋友,她的伙伴。

我大概可以理解,那也正象是我的玩伴吧。

姐姐就这样,每天早上很早的时候便背着行囊去了那个叫做学校的地方,知道很晚才回来。爸爸妈妈有的时候会把她叫到饭桌上语重心长的谈话,但是一般来说,讲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在这样下去你以后怎么教书啊。”

“爸,咱真的不想教书,这种东西哪里有兴趣的。”

“我不管,你既然是我的女儿,我便一定会让你做的比我出色。”

“爸。”

有的时候这样子的交谈会在教鞭的响声之中落幕,虽然不多,但每次姐姐都会躲进房间之中哭泣。她还是时常出去看雨,但是自从开始上学之后就不再带我去了。

“姐姐,那是泪吗?”

“不是的,只是雨水而已。”

雨还在下着,下进她的心灵。金陵城的雨水从来不会很大,但这样子阴雨连绵的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很久很久,有的时候一场雨可能会经历几个月之久。断断续续的。据说最长的一场雨下了整整一年。

姐姐的雨比这雨的时间要长的多,从她将生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可能就开始了,这一场雨下载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一直就这样下着。

姐姐是我的雨,但我喜欢这雨,我也知道,未来别的东西会成为我的雨,但我就像曾经的姐姐那样,喜欢去看那雨。

我给姐姐递上一片纸巾,就像是往常的那样,和平常一样。

就像是最寻常的雨。

可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她推开我的手,把我推出房间。当时的我还在想问,为什么姐姐这次偏偏是这样子的,爸爸并没有用教鞭,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为什么姐姐会这样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一天的姐姐没有出来,从下午回到家开始,一整个晚上没有从她的房间之中出来。我每次想要去敲门问她怎么样,她都没有回答,只能这样直到结束。

可能有的时候,我们不会在雨中拥有伞,却又无法奔跑,姐姐大抵就是碰到了这样子的事情吧。

我学着姐姐的样子,在长椅上看雨。

雨燕从空中掠过,飞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那之后的三天,姐姐从房间之中出来两次,出来之后却也只是和爸爸妈妈吵架,剑拔弩张的,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家人之间要这样子的相待。在我的敲门之下,姐姐也只回应了两次,让我去帮她拿东西吃,我也照做了。

姐姐的雨没有停,在这三天之中。

偷偷听着他们的吵架,我大概了解了在姐姐身上发生的事情。姐姐原本在学校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可以说的上是形影不离,她们一同出去在城中遛弯,聊天,去玩耍着。那时多么美好的感觉,至少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妥。可最终那个朋友离开了姐姐,也是因为家中的安排。

嗯,金陵城的传统,可能并不是对于什么人都是可以接受的。

即使是金陵城之中的人。

姐姐终究是让我进到了房间之中。

“山,你知道吗,姐姐的朋友原本很想当老师的,你知道吗,她比姐姐学习要好得多,但却要被家里安排去做厨子。好一个博学的厨子。你能懂吗。从她听到她不用再上学的那天起,她整个人都变了。”

“嗯,姐姐你好点了吗。”

“没有,也不会的,在这个地方,怕不是一直都不会好。我不想当老师,我想去外面,去城墙的那一端去看看。我不想在这里继续下去了。”

“那姐姐去做外交官不就好了吗,那样不能有很多出去的机会吗?”

姐姐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又有些气氛,最后看到我的脸却又平静下来,她摸着我的头,叹口气,然后又强挤出笑容。

“山,你还小,我只是不直到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上而已,不能作为自己存在的话,还有什么意义了。”

当时的我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会想,如果姐姐最好的朋友就这样子再也见不到了的话,换做我,我也会伤心的吧,但可能不至于这么伤心。可能姐姐比较多愁善感吧。

现在的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只能感觉到当时的幼稚。

她的雨在七天之后停了,她又开始回到学校,就像是往常一样,就这样又经过了无数平常的日子。就好像曾经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与往常不同的可能只有一点,姐姐开始变得更加的大方起来。原本很多我想看的书什么的姐姐从不会给我,因为那是她的东西,可那天开始她却不再纠结这样子的东西。要是说还有的话,可能就是姐姐开始时常出去溜达,不会再去花很多时间看雨。另外的话,原本的时候,爸爸在用教鞭打她的时候她总是默默的忍受着,但现在的姐姐会拒绝这所谓的管教,但却也让爸爸妈妈很是头疼。

“咱都答应你了,还想做什么吗,我连我这生命的意义都放弃了,还想让我放弃些什么么?”姐姐瘦弱的身躯却在这一刻变得高大,像是承载了某种力量,一种悲伤的力量。

“嗯。”爸爸也只能无奈的叹息,“明明在这样一个城市里,我已经很平等的待你了……”爸爸嘀咕着。

一切都和曾经一样。

直到几年之后,姐姐从学校毕业的日子,她要去到那个培训教师的学校去了。在开学的前一天,她收到了校服。用收拾行李为借口,姐姐躲进了房间之中,还拉我进去帮忙。

“山,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

“嗯嗯。”我点点头。

姐姐递过来一个包,好像很重的样子。

“姐,这个是?”

“你帮我背到城门口就好,姐姐很快就会过去,记得,从家里的后门走,悄悄的,我待会跟爸妈说你出去玩了。”姐姐好像很激动的样子,爸爸妈妈也是因为这样子的感觉所以才放她一个人在房间之中收拾的吧。

趁着妈妈做晚饭的时候,我带着那行囊出了房间,慢慢的走向城门口,那是一段遥远的路,也有无数人投来了异样的眼光,不过看到我是个小孩,还是没有管我。

直到太阳完完全全的被城墙遮挡,姐姐才来到这里,她收拾的很庄重,甚至画了个很少见的淡妆。

我大概猜到了她要去哪里了。

我和姐姐一起架起梯子,铺设好了她离开的最后一道屏障。

太阳刚刚落山,金陵城的灯笼都还没有点燃,昏黑的城之中可能没有人再能看到她的身影。

姐姐坐在城墙之上,一边把长绳抛下,托我系在树上,一边和我聊着天。

“山,姐姐要走了,你要多保重。”

“姐姐,你要去哪里?”

“去到云彩的那一头。”

姐姐笑了,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一定很幸福,一定的。风把她的长发吹起,朝向那太阳最后的余晖。

“我要走啦,山,想和姐姐在一起吗?”

“嗯嗯!”

“那山,把你的名字给咱吧,咱会带着你的名字一起,去到更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能和姐姐一起出去了,咱就回来接你,好吗?”

我系好长绳,和姐姐作最后的道别。

“以后我就叫江楠啦!”

“好,那保重了,江楠,我最亲爱的弟弟!”

“保重了,姐姐!”

姐姐把绳索从城墙的另一边抛下,此时,光芒也点亮了金陵城,她站在城墙上向我挥手,风继续吹着她的头发。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样子。

江雨燕,不不,江山雨燕,我的姐姐,就这样离开了金陵城。

回到家中。

“爸,妈,我能跟你们说个事吗?”

“我想改名。”

他们自然是答应了,虽然在往后的三年之间,这一天的事情给整个家庭带来了极大的改变,但我从不后悔当时的抉择。

每次来到城隍庙,我还是会为姐姐祈祷。

希望她能够幸福,在那寻找意义的路上。

我的雨,停了。

·

小男孩说着说着快要哭出来了,那是一段悲伤的往事,但是至少在墨伴随着小男孩的足迹走过那一段故事的时候,他所在害怕的那一些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至少他还愿意伸出援手。墨放下行囊,把窗子打开。雨水悄悄的落进房内,伴随着的是一种清香的气息。

虽然在城隍庙之中这样子思考并并没有那么妥当,但墨确实感受到了那一种可能会被称为所谓的禅意的东西。即使是什么也没有做也好,他觉得小男孩已经做到了他能够做到的最好。有的时候人就是需要这样一个港湾,至少墨很需要。对于他来说,如果能够有这样子的一个寄托的话,那就已经足够了。所以他还是在很羡慕着江山雨燕,那个已经离开了的人。

“所以,哥哥,能帮我吗。”

“你想要让我帮你什么呢?”墨很好奇小男孩的想法。作为把姐姐亲手放走的人,他一定不会想让江山雨燕再回到这个家中。

“我希望,下一次等哥哥如果有机会,见到我姐姐的时候,能告诉我一声她是否安好。”

“嗯。”

“还有就是,你也知道的,不要帮助妈妈。”

“好的。”

还是简单的承诺,看来这个孩子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墨心中这样想着。

“你不打算走吗,和我一起?”墨好奇地问道。

“嗯,我打算先留在这里,毕竟家里还是需要有人继承的嘛。”

“也是。”墨无奈的笑笑。

道人此时也从厨房中过来了,他端着两盘炒好的菜,同墨和小男孩一起坐在罗汉床上,见两人相谈甚欢,道人自然是以为被拜托的事情总是有了个着落。至少可以暂且去用心的整理这个城隍庙而不用理会那妇人的哀求了。

“话说几位之前有听说过关于圣器的事情吗?”

墨突然问道,如果说能够在这个城市中找到一把顺手的圣器的话那至少可以以猎魇师的身份赚点零花,至少能够去到下一个城市之前的路费。但在此之前,他还是打算先确认这里的安全。如果说金陵城也有魇的侵袭的话,那可能在这里继续下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之前的话有猎魇师来过这个城市,但是很快就都走了,好像是因为没有什么需要他们的地方吧。”江楠架起一筷子菜。

“我们这边确实很少有雇佣猎魇师的需要,零零散散的一些圣器因为这边的信仰的浓度没有别的地方热烈也很少有能够启动的”道人补充道。

“这倒也好,道长,方便拿几个与我看看吗?”墨倒是来了兴趣,这里的圣器说不定也有不少是像是在亚各拉瑟城的教堂之中藏着的那些一样,是无主之物。

“吃完饭我便带你去找。”

之前墨曾经尝试过寻找好多这样那样的圣器但是最终无一例外,因为没有办法启动而被迫放弃。在亚各拉瑟城的时候,他用了一个晚上去把教堂之中的圣器全都试过一遍,最后甚至还把封乘风的剑带走想要去启动,但是却一直都没能去成功。即使是最好的,宝剑格拉墨,他可以感受到一种以太的波动,但是却见不到那藏匿在格拉墨之中的灵魂。或者说他曾经也有机会看到,但是在看到之前宝剑就被薇薇安取走了。

然后便有了我们看到的一幕。

现在的墨还是在用着在亚各拉瑟城的时候打造的锁链,这锁链至少可以帮助他在碰到魇的时候可以脱身,保证他本人的安全,但是如果需要做到更多事情的话,没有真正的圣器也是很难再进一步了。

目前的墨完全无法依赖圣器做到任何事情,所以便只能开发属于自己的一套方法,现在来说,他正在使用的是身上随身携带的符文,其杀伤力可以对一些魇造成伤害,但那已经是最多了。

在这样一个地方,没有圣器是很难办的事情。

餐毕,三人来到了城隍庙之中的仓库,那仓库里琳琅满目的陈列着各种的兵器,但对于因为长时间修炼而可以比常人更好的感知以太的墨来说,那些东西更多的是考古价值。

“你看,这个是我们这边的一大宝贝了。”

道人从仓库之中取出一宝剑。

“这就是白虹剑,在远古时代的江东统领孙权孙仲谋的武器,如果说想要的话不妨试试。”

一方面是向着如果说真的接过这宝剑的话,道人像不会拜托他在替道人做更多的事情,而另一方面的话也是想到,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祭拜这样一个远古时期的君主,墨还是放下了这剑。

对于他来说,这剑之中寄宿着他可以使用的英灵的可能性极其的小,或者说已经看过这么多失败品了的墨已经对于这种东西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

墨和道人就这样一同在仓库之中看过了不少的所谓圣器,其中虽然有真正的可以使用的,但是那圣器们无一例外的没有回应墨的请求。

“哥哥,我记的我家里面还有一个来着,有着相似感觉的剑。”

墨一惊,莫非这小男孩也可以感知以太的存在?如果是的话倒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但这圣器存在于小男孩的家中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说圣器真的回应了那强烈的情感的话,可能导致的灾难至少是现在的墨所处理不来的。

不过现下倒也好,至少自己有绝佳的理由直接住进小男孩的家里,就美其名曰帮忙寻人之前一定要先了解那人会去的地方,这样也至少能在圣器失控之前最快速的反应。即使他现在没有办法去直截了当的斩杀魇,留下的时间交给道人处理也肯定够了。

墨这么想。

于是在雨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墨和江楠便来到了他们的家中。

那家中早就不是江楠讲述的那样了,门外的灯笼的光芒忽明忽暗,不少角落上都有着蜘蛛网,而这里更像是一直都没有打扫一样。

“妈,我回来了。”

“在城隍庙吃过饭啦?”

“嗯嗯,吃过了,我还把白天咱们见到的那个哥哥带回来了,他说想多了解了解姐姐的情况,这样后面帮忙能方便点,不至于没有头绪。”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那妇人从里屋出来,头发也完全没有整理的样子,很难想象在她过来之前是否有一点点的收拾过。这和墨下午见到的样子产生了极大的反差。或许是因为江山雨燕的离开吗?这个家中的生气却是是少了不少。

“自从姐姐走了之后,我们家就慢慢的成这样了。”

江楠小声嘀咕着。

“能看出来,毕竟到现在时间也长了。”

墨也小声地回应着江楠。

江夫人请墨到房内聊,端上茶水之后,又一次一点一点的把事情和墨说了一遍,大体来说,和江楠在城隍庙之中告诉他的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江夫人却一直执着于一个点,那就是金陵城的文化,或者说是那种,有点重男轻女的传统。

“夫人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您和丈夫的挣取的话,可能雨燕连一个在金陵城之中教书的职位都拿不到?”

“是这样子的,你说,金陵城之中本来就有着这样子的文化,之前孩子他爸都差点跪下去求情,这才能为雨燕挣取到一个能够承袭的职位,未来也不至于饿死。该说是好还是不好呢,毕竟她爸想让雨燕在出嫁之后还能有一个不错的地位,即使老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他。”

“能看出来你们确实为雨燕付出了很多。”

“确实,确实,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奋力托举着雨燕,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就是不领情呢,就是愣是不停我们说的话,你说,我们都为她付出了这么多,这么多,对不对,那为什么还要跑呢?”

墨表面上应承着江夫人的说话,但是实际上心中早就对这样子的事情反感的到了某种限界。或许正式因为这样子不知所谓的家长才导致的这样子的结果吧。墨刚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放下了,对于他来说,那一种想要去反对的感情太难形容,或许这就是一个外乡人不会知道的某种对于这里的家长来说的“执着”吧。

墨苦笑着,听着江夫人一点一点的讲下去。

在一个时辰的谈话之中,江夫人总共提到了父母233次,不负责任30次,没良心20次,不要脸5次,听不进去人话14次,不知廉耻22次。这或许就是一个母亲能够对自己的女儿说出的最恶毒的话了吧。

嗯,还有“为她好”,这句超过一千次。

就在这样子的环境下,江山雨燕又怎能够好好的长大了?即使是说确实家里人对于她有着很大的投入,但从一个类似的环境下面成长起来的墨确实听不下去了。江夫人又一次说到兴头上,墨便打断了她。

“嗯,我大概了解了,剩下的话,等我找到更多消息再说吧。”

墨这么向江夫人说,虽然看起来有很大的敷衍的意味在其中,但是考虑到江夫人还需要依赖墨来帮助她找到她的女儿,所以便还是没有去追究。

江山雨燕的离开确实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不少的影响,特别是在江山雨燕的父亲也离开了这个家庭之后。或许就是因为父亲觉得这个家庭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了吧,于是就这样离开了。可能在官兵的信息支援下,父亲早已经知道就是江楠在帮助江山雨燕离开吧。

大概是这样子的。

江楠把墨拉到了院子之中,那长椅上面似乎已经起了一点点锈,又被雨水稍稍的打湿了。江楠用袖子仔细的擦干净长椅,邀墨一同坐在那里。

就好像是曾经和姐姐一同看雨一样。

云朵在空中飘动着,时间也就这样流逝着。墨此时也不知道江山雨燕的离去,那个对于她来说可能是最关键的事情,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有着怎样的影响,但是他知道的是,身边的小男孩确实在这事件之中失去了不少,可能是一个在平常人的眼中显得完整的家庭,可能是一个爱着他的父亲,可能是更多。或许现在江楠把他拉到长椅上就是因为这种原因,这个孤独的孩子已经没有办法承受更多的孤独了。

但江楠从不后悔。他也确实是因为没有人陪才把墨强行拉到院子中陪他看雨的。

就是这样一个最最普通的事情,对于江楠来说,可能就是一个对于曾经的怀念吧。

他的世界还在下着雨,一个不会停的雨,一个叫做姐姐的雨。

“我会带你见她。”

“答应我,不要把她带回这个城市,好吗?”

“嗯。”

于是在雨中,两人拉钩,就这样定下来一个约定,一个简单却又重要的约定。

另一边,江夫人正在摆弄着一个扇子。两个月前,一个过路的天使把这个扇子给了她,说是什么铁扇公主的扇子,用这东西可以召还自己丢失的东西。

对于墨来说,那所谓的英灵其实更多是传说中根本没有人祭拜的妖怪。

但是无论是怎样的东西,在强烈的感情之下,终究是可以被推动的。

终究。

那天使离开时没有留下任何的嘱咐,但江夫人还记得,他的笑容,就像是在天界的大天使们一样,无比的美好,无比的纯粹。

他曾为江夫人留下一片羽毛。

墨不可能感受不到这样的一种强烈的颤动,以太的颤动。可他并没有心情去管那以太,只是望着天上,期望能给江楠,这个刚刚认识的可怜小孩更多的一点陪伴。人总归是要面临不少的抉择。而最可怜的莫过于那些根本没有机会去选择的人们,他们被这个世界安上了太多的任务太多的责任,根本没有办法去用“自己”的身份去走上这个世界,去用“自己”的方式去生活。

墨或许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吧。

在别人眼里自私的人。

于是他把时间留给了江楠。抬头看着天,感受这这潮湿的空气,感受着这雨。在颤动着的雨,在轻刷着的雨。雨水会把几片叶子打落,从那院子中最高大的树上落下。

雨还在下着,可是云却飘的更快了,就好像戏台上的将军听到了鼓点一般,开始向着西方飘动。

风也开始吹了,把那雨灌进树荫之下,让这本没那么潮湿的地方被雨水沾染,迫使两人赶紧进到屋中去躲避。

只在这个瞬间,墨有了机会去感受那振颤着的以太,而这一切就和他之前猜的一样,那以太的能量完完全全是从江夫人的房间之中传出来的。把江楠先送回江山雨燕的书房之中,墨一个人推开了江夫人的房门。

她正抱着那扇子,沉默着。而那扇子正是催动那云的东西吧。所谓的圣器,即使那使用者并没有符合那圣器的性格,在使用者的强烈的情感的推动之下亦能发挥出不小的威力。那即是把那圣器作为单纯的精神,或者以太的容器来进行推动的方式。

墨早都知道哪种方式,他也不是没有用过那方式来推动过圣器,但他终究是不能止步与这一点。

他从腰间解开铁链,从长袍的袖口取出,甩动,看准时机便出手钩住那扇子。江夫人仍旧不为所动,即使那锁链已经切实的钩中扇子,并正在向后拉扯。

“如此之紧,莫非?”墨一怔。

是的,那扇子已经开始将它的根伸入到江夫人的身体之中了,那千万根的丝线顺着江夫人手上的经脉正在向着她的灵魂深处进发。即使在亚各拉瑟真正的参与了魇的狩猎,墨也很少看到这稀有的景象。或许是因为之前见到的两只魇,都是以戒指和圆环的方式承载的,那丝线根本无法被察觉。

这次便是清晰了不少,那正在同化着江夫人的丝线。

“火符,起。”墨收回一只正在操纵锁链的手,从衣服中取出准备好的符文,符文顺着锁链向前燃烧着。那从铁扇之中出现的丝线也在这一刻开始慢慢的熔化。

可这铁扇却最不怕那火烧。

墨对于那些古早的传说并没有那么多的了解,作为旅人来说,他所了解的更多的是去到过的地方的事情,而对于自己家乡的传说则是一知半解,自然也便在这离自己家乡不到几百里的地方吃亏了。

江夫人缓缓的站起来,将那铁扇用力一挥,铁链上的火焰便像是墨传过去的那样,原原本本的烧回来了。此时的江夫人仍然是在闭着眼睛的,或许她并没有被魇完全的侵蚀吧。

不过此时的墨显然是收到了很大的影响,他刚使用了那符文,现在的他仍在准备下一道符文,而这火焰更是烧的他难以抵挡。

为了不让那火焰烧到更多的地方以至于点燃房屋,墨引着江夫人去了屋后的院子之中。他松开铁链对江夫人的束缚,期望雨水能够暂且冷却一下铁链以至于它因为太过于持久的火焰而传导过多的力量以至于被烧伤。

虽然那亚各拉瑟的铁匠在打造锁链的时候有考虑过墨所说的用途,其材料虽然会被火点燃,但热量却是传到空气之中的,可现在那层可燃烧的图层已被严重的损坏了,现在的墨便已是在承载着那火焰的热量啊。

雨水浇灭了一点火焰,面前的不知是人是魇的东西却没有一点的反应。或许是因为那寄宿在铁扇之中灵魂并没有用全力去同化江夫人,又或许是因为江夫人的灵魂本身仍然在抗拒着。

已然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去战胜了吗。

人或许总有一些需要去牺牲的时候吧,墨这么想。他并不希望这样去做,任何时候都是。他离开家乡的理由便是受不了那所谓做大事的风气,那追求浮夸的,自我牺牲的,去用自己的“伟大”的光芒去照耀别人的风气。

那真的好吗。

但他现在已是在那抉择的路口了,或许人生之中,就总要有些英雄主义的事情是我们需要去做的,需要去放下我们的心,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精神,去燃烧的。

为了这种事情吗?

可笑啊。

就算我帮她把女儿找回来了,她会把女儿嫁给我吗。

奢望吧。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了?我这个背井离乡的人啊。

苦笑两声,墨慢慢的停下了锁链。

雨水像是某人的哭泣一般,像是要把这个城市击碎一般的猛烈,像是那雨水本就是为了她的哭泣而诞生的。墨仰天,不知应该如何是好,这一切,这城市,这执念,这故事,究竟如何是好了?

雨燕从空中飞过,穿梭在雨中,不知是要飞向什么样的地方,它只是在穿梭着,在那狂风暴雨之中勇敢的穿梭着,俯瞰着整个城市,那是充满着泪水和哭泣的城市。它不会因为这样的哭泣而停下脚步,它指挥向前,不停的向前,无休止的向前,那更远方的地方是它的食粮,是它的梦想,是它的远方。

人总是要有像是雨燕这样奋不顾身你的时候吧。

那便是吧,毕竟,我是个好人啊。

一个可笑的,无可救药的,好人。

“青焰,起!”

墨又一次拿出了那符文,心想,就当那符文是他和江楠在城隍庙之中定下来的信物吧,就算是为了拯救也好,为了去帮助也好,他怎样也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接触面前的威胁。江楠不能再失去母亲,江山雨燕不能再失去一个家,这一切都是他去拯救的理由。

墨又一次苦笑两声,他自己,又能失去什么了?

挥动着青色的火焰点燃着的锁链,墨逐渐的把抬起的头低下。他的身上早已被火焰点燃,长袍在火焰之中就好像要化成碎片一样。而他并不害怕,那锁链早已围绕在他的身边,飘舞着,转动着,把他紧紧的包裹住。

那铁扇的对面,是一个阎罗,一个被火焰完全包裹住的阎罗,从那青色火焰的莲花之中露出来的只有一个头,那阎罗的,发着光的脑袋。任何的泪水早已被烤干了吧,对于面前的这个人来说。

铁扇躲不过面前这阎罗包裹着火焰的冲锋,躲不过那阎罗像是雨燕一般勇敢的冲锋,躲不过那在雾气升腾之中出现的那火焰,那永世不灭的青焰。

那便这样吧。

墨在心里这样子叹息。

火焰点燃了铁扇,顺着那丝线进入了江夫人的筋脉,细微的,轻轻的燃烧着,像是艾灸一样,将那筋脉中的丝线燃烧殆尽。

江夫人倒在墨的面前,而墨也即将力竭,把倒下的江夫人带回她的房间之后便有些撑不住了,若不是江楠前来搀扶,想必早就倒下去了。

墨又一次梦到了自己的曾经,那他恨着的曾经。他会在他的人生之中无数次回忆起那曾经,而这只不过是他微不足道的一场空梦。

再醒来,他躺在江山雨燕的床上,掀开粉红色的被子,墨尝试坐起来,他慢慢的检视着那房间之中的种种物品,那些都好像早已陈旧,若是说,便应当是江山雨燕离家前的样子吧。

“啊疼疼疼疼疼。”墨身上的伤口从未因为他的分神而停止疼痛。

听到墨的叫喊,江楠走了进来,端着水和毛巾,想必是他把自己带来这里的吧,墨安心的叹口气。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那很长啊。”

“是。”

“你妈醒了吗?”

“没有。”

“不用担心,在过不久也会醒的,她的以太收到了不少的侵扰,估计需要多休息几日才能够重新缓过来。”

“好的。”

在墨的默许下,江楠开始帮面前这个束着发的男人清理身上因为火烧而产生的伤痕和死皮,虽然疼痛,但对于习这等武功的墨来说并不是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那男人的汗水逐渐顺着垂下来的两缕头发滴落,又一次划过腹部那原本用来绑锁链的地方的伤口。

“啊疼疼疼疼。”

“忍忍啦。”江楠无奈的笑着,以为是自己力气大了。

雨逐渐停了,或许远方的她的泪也止了吧,那远方的女神的泪。

“姐姐之前很喜欢在这个屋子里呆着,之前也和你说过的吧。”

“嗯,看起来你姐姐是个很可爱的人诶。”

“一定是的,毕竟,那可是我的姐姐嘛。”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江楠递上一张照片,一张江山雨燕,他的姐姐,和他的照片。那照片上面的女孩虽然看着柔弱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坚强的意志在展现着,她一只手扶着小男孩的肩,一只手稍稍整理长发,对着镜头笑着。

“她真美。”墨微微笑着,揉揉身旁坐着的江楠的头,这房间中仍然留着她的气息,墨可以感觉到。那种只属于少女的气息。

如果说真的见到那少女,想必他会喜欢上她吧,那和自己一样叛逆的,一样追求着自己的目标的,一样不被这个世界承认的人。

江山雨燕的名字就这样被烙印在墨心里。

这时,道人也来到了江楠的家中,是江楠叫他来的,毕竟江楠仍是小孩,并不熟练医术,有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帮手自然是好的。

检查过墨的伤势,道人点点头,随手把一件道袍丢给了他。

“方便的话,就穿这个,至少好出城去。”

“我旅行的证件都随着衣服一同烧了,好像。”墨尴尬的笑了。

“那至少你还有这个。”江楠扶起一个背包,被扔在角落里的背包。

那里面装的便是江山雨燕走的时候的梯子。

看来还要再走一遍她走过的老路了。

吃过道人带来的饭菜之后,江楠和墨在门口送行,这从未真正帮助过他们的道人却为这一切创造了最好的机缘,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玄妙吧。

道人走前,想要去拿走那铁扇,以免后面再出事。而正当他要碰到那铁扇,墨却是先抢了去,正想感受那铁扇之中残余的以太,墨知道那铁扇仍然,和前面见过的千百个圣器一样,在拒绝着他。

“还是你拿走吧。”

“好吧。”道人耸耸肩,却并没拿去那铁扇,反倒是掏出一个小瓶,稍微念动咒语,那铁扇之中的以太便被尽数转移到小瓶子之中了。

他把铁扇又一次交给墨,或许这东西,后面能帮上不少的忙吧。

在金陵城歇息了三天,江夫人也醒了。

她本还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在江楠的叙述和墨对于整个事情来龙去脉的阐释之下,她也算是了解了这一切。

在墨的追问下,江夫人也最终将那扇子的来源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墨,但是她却怎样都无法回忆起那天使的长相,即使是通过那赠送的羽毛,大概知道了是谁的墨也没有办法去回忆起那天使的长相。

“‘小路’这个名字,绝对是绰号吧。”

“我也这么觉得。”江夫人也叹口气。

事情到这里便像是进入了死胡同一般,但或许未来会有些什么转机吧。

墨告诉江夫人,他需要回到亚各拉瑟城去办点事(其实也只是修锁链罢了),当找到江山雨燕的信息之后便会回来。

于是在一个傍晚,他们又一次爬上了那个象征着隔绝的城墙,道人,江楠,江夫人都在城下看着将要离去的墨。

“那我先走啦。”

“哥哥保重!”江楠挥手告别着

“记得带回来我女儿的消息!”江夫人也挥手。

“有空再来玩!”道人嘿嘿的笑着。

“神行术,起!”墨又甩出一道符文,随着那符文,他身上的锁链从他的袖口深处,围绕成了翅膀,就这样向远方飞翔。

他摸摸自己身上放着的那照片。

未来会见到那少女的,一定会的。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巧妙。

来到亚各拉瑟并没有占用墨太多的时间,也就是在跋涉的过程之中又花了半个月而已。这次花的时间要显著的比来到这地方要少,毕竟他再也不需要担心在来回的过程之中要去什么别的地方,只是回去,就已经足够了。

当他抵达亚各拉瑟城南的时候,这城市已经无可避免的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本屹立着的楼,钢筋水泥的城市好像在某一个时刻开始了属于它的坍塌。这城市中虽然没有像是墨曾经见到的那些在毁灭边缘的城市一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但这城市切实的是被影响了,深渊的影响了。

他走向铁匠铺,想要去找到铁匠重新修复那铁链上的涂层。但那铁匠铺早已消失,留在那地方的仅仅是几个木板支撑起来的临时的摊位。铁匠就站在那木板的摊位旁边,向墨打着招呼。

“发生了什么,这里?”墨掩不住自己惊讶的表情。

“这两周这里出了不小的变故,还记得之前你见过的那个小子,那个叫封乘风的小子,他手上拿的那把剑当真是个圣器,而那圣器就让他有了能够保护这个城市的能力。在薇薇安回乡休息的两个月中一直是封乘风在这边履行着保护的责任,也有不少的魇被处理掉了。”

“那为什么会是这样。”

“当时封乘风杀死了他讨伐的最后一个魇,寄宿在他的父亲身体里的魇。当时好像他海变成了那狮身人面的有翼幻兽,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当他搞定那魇,把他的父亲掩埋,他也当真是疯了,在做着一些不明所以的事情,说是要研究出来那不需要杀死宿主就可以讨伐魇的方法,另一方面,他也拒绝继续履行他的职责,就说是,他不想再杀任何一个人了。”

“倒是也能理解。”

“大家都觉得蛮可笑的,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成为英雄的人居然连这样的代价都不愿意付出,你若是不愿意付出也好,我们愿意啊,我现在就希望,假使有一天我变成了魇,就求他快给我个痛快,不要让我被绑在那里,成为他试验自己法术的工具。”

“嗯……”

把铁链托付给铁匠之后,墨便赶往教堂去了,如果说是简单的,平常的魇导致的灾难的话,一定不会让这个地方像是被完全的贯穿了一样的悲伤,至少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子,满目疮痍。

那么答案就一定在教堂了,那些真正能够解决这一切的人手上。

推开教堂的门,一切仍然兵荒马乱。教堂里的人们在忙着,四处奔走。墨看到兰斯洛特之枪落在地上,本想去捡起,可那长枪却立刻的飘走,飞到了薇薇安的手上,随着薇薇安向门外跑去也走远了。

主教现在也操起了很久都没有使用过的圣器。

这样子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当大家都终于回到了教堂之中,准备吃饭的时候。主教在厨房忙碌着,而薇薇安和封乘风先行来到了餐厅。

“墨,你回来了?”薇薇安并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会回到这里。

“嗯是的,本来是来修锁链的,这城市发生了什么?”

“你还认不认得这个。”封乘风从兜中掏出那戒指,那安德华拉诺特的样子是墨再为熟悉不过的。

“我们不是早把这东西送到了圣所那里吗?”

“正是。”封乘风叹口气。

“但是这种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又一次的出现在了亚各拉瑟城之中,后来导致了那一场悲剧。这两周很多事情都开始变得不同了,包括不少我们曾经讨伐过的魇又一次的出现在了亚各拉瑟城,不过他们都有一些共性,那便是之前我们都尝试把那些圣器送到圣所那边去了。”薇薇安扶着头,“如果说你回到这里了的话,后面可能会拜托你帮忙做点事情,现在亚各拉瑟城已经忙不过来了。”薇薇安补充道。

“你看这个是不是。”墨把铁扇掏了出来。

“对对对,这个是你在哪里找到的?”薇薇安虽然已经太熟悉这样子的情况,但还是蛮惊讶的。

“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们现在正怀疑问题出在那个圣所里,但是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之前也尝试过直接联系守护亚各拉瑟城的神灵,还有一些高等神,奥丁之类的,但是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主教端着菜走出来,放在桌子上。

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逃不过了,墨也只得叹口气,做好了一时半会走不出亚各拉瑟城的准备。

“你们还记不记得很久之前,我们从圣所那边的那个天使身上拿到的羽毛?”墨开始摸自己身上的羽毛,却一直都找不到,可能是在路上的某个地方落下了吧。他想起当时那个天使跟他说的那句话。“如果说你们使用这个羽毛,我会来帮助你们的。”如果说这样子的话,想必也能吧那天使带来吧。

薇薇安和封乘风想到这里,也开始翻找起来,期待着那羽毛能够出现在身上,好在今晚得到一个答案。

可怜的是那羽毛早已经消失去了,化作晶莹的水珠落在地上,在那一场雨,半个月之前的那一场雨之中消失了。

探路的信使也在这会回到了亚各拉瑟城,报告了那圣所之中的情况。

一路上的村庄,都遭到了不少的魇的袭击。

而那圣所之中,也早就没有了那天使的身影,考虑到负责一个城市的神灵总是经常变动的,这样子的情况或许也可以理解,但是真正有问题的一点是,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候那天使离开了,仅留下弥勒一个人在那里。

正当墨在身上搜寻着那羽毛的下落,他身上的照片却飘落在地上,在金陵城中的江楠给他的照片。一个刚刚从远方回到这里的人,在这个城市中刚刚结束了这一天工作的人,捡起了那照片。

江山雨燕。

她捡起那照片,在交给那掉下来的男人之前犹豫了一下,是因为手感吗?如果说让我来评价的话,我一定会说那就是因为缘分吧。她拿起那照片,翻到正面。伴随着惊讶和疑惑,她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面前的人会有她的照片,她并不知道,正想开口,墨已经抬头看到了她。人声嘈杂,亚各拉瑟城的人们刚刚进入到属于夕阳之下的喧嚣之中,他们在那太阳最后的光芒下面享受着这尘世间的喧嚣。如果说他们的生活中充满着魔法的话,那可能属于他们的魔法并没有在那个瞬间闪过,在那一瞬间的对视之中闪耀着的,是属于他们的魔法,叫做缘分的魔法。

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被拜托寻找的少女就在这样一个最最不应该的情况下出现,这个他的思维被种种事情占满的时间。那个他曾经听江楠讲过的,听那道人,听江夫人,从无数个维度告诉给他的女孩。那个和照片上无比相似的女孩。

江山雨燕尝试去撩开头发,她想看清面前这个男人,这个正侧身坐在椅子上面看着她的男人。夕阳的最后一个瞬间闪过她的发丝,照耀她的脸旁,金黄色的光芒把她的脸照的额外的红。她不理解发生的事情,想要去问,那男人是在哪里见过她的人。

墨也停留在那个瞬间的,或许就像他曾经在金陵城说过的那样,可能就是,他会喜欢到那个他被摆脱寻找的人,是的,现在的他,想要去询问那女孩是从哪里来到这里的,询问她的故事是怎样的。

两人将要张口,在太阳落下的瞬间,江山雨燕的脸变的格外的清晰。

“你……”

“你……”

二人相对无言,只能在低下头去,希望对方能够先说点什么。乌姆尔对着江山雨燕耳语道:“他可能回到过你的家乡,见过那个来找你的人吧。”

“嗯,可能是的。”江山雨燕对心中的乌姆尔缓缓的说到,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去稳定住自己的心情,自己在振颤着的心情。

“你就是江山雨燕吗?”墨用双手抹一把脸,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清晰,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子的心情,或者什么样的语句去面对面前的女孩,但至少江楠曾经告诉他的故事,可以用到吧。

“嗯。”江山雨燕对面前的他的紧张感更多的是因为没有见过面前的人,那个她完全不知道背景的人,但是那一刻墨给她的感觉是温暖的。

亚各拉瑟城之中的人们大多时候都是因为家庭才开始变得温暖的,而就像是柴火一样,只有在那无根之木相碰触的瞬间,才会点燃火光。而他们的相遇却并不像是因为简单的点燃而已,而是那一种温暖,像是湖水相遇的瞬间,相遇的两股没有根源的水浪。

“我之前在金陵城见到过你的家长,嗯,你想回去吗?”墨还是如此说了,虽然那并不是江楠拜托他的。话已出口,墨却又开始害怕起来,他害怕面前的少女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此生气,抑或说是认为他是她家人那一遍的人。

“不。”

“那就好。”

“你说什么?”

“没事,你还安全就好,之后我路过你家我会告诉江楠的。”

“嗯。”

缘分可能就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东西,它引着那天河两端的人相遇,在这两人旅行的中途,遇到那个可能对于自己会有着无限影响的人。

他们不会想到在不远的将来,那一种感情会从河道之中无可抑制的流出,改变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你们认识的吗?”主教意识到了什么,走上前去。

“不能说是完全认识吧。”墨笑笑,还是转过身去。

“那你给咱解释下这照片呗。”江山雨燕鼓起勇气上前,把墨拽到了一边。

亚各拉瑟城的灯火被点燃了,木板搭建的教堂之中是风的味道,在吹动着轻轻的草的风的味道,那在等待的,在期待着的风的味道。薇薇安和封乘风只能尴尬的笑一笑,又回到了关于亚各拉瑟城现在的危机的讨论上。

主教看那两人先走了,也更确信了曾经他们是认识的,于是便放心的回到了厨房之中。

“你看他们有多大可能?”薇薇安神秘地向封乘风说着悄悄话。

“我觉得,稳。”封乘风点点头。

另一边,江山雨燕质询着墨那照片的来源,她的心情更像是油醋瓶被打翻的那样,难以思想出更多的感情,只能依着墨的解释先了解一下,在两周之前发生的事情。可她不会把那故事都告诉墨,毕竟这并不是一个完全可信的人。

嗯,虽然她宁愿相信他。

两人又回到餐厅,和另外三人讨论了下接下来的行动,和用毕这餐。

雨水从空中悄悄的落下,染湿了这片干燥的大地,江山雨燕刚要离开,但突然发现自己没带伞的她却又尴尬了。

薇薇安刚想送上伞去。

“雨燕小姐。”墨拦住薇薇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向前走去,对着江山雨燕笑着。

“怎么了?”

“江楠之前摆脱过我,如果可能的话,想让我和你去看一次雨,我想,就是今天吧。”

远方的江楠打了个喷嚏,虽然这并不是真的,但他也宁愿你曾经说过这样子的事情吧。

雨水湿润着秋天干燥着的大地,融进了在期待着的两人的心河,随着月亮的升起,在那汇合之处的水流流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个被称作家乡的地方正在远方,可那心灵的家乡则就在身边。

两人走出教堂门外,穿过那水洼。雨仍然细小着,但天空仍然是布满着乌云的样子,好像是仍然在等待着些什么的样子。叶飘落在水洼之中,感受这那在生命的最后时间才出现的名叫枯萎的洗礼。

尘世的喧嚣在雨中继续着,这雨本身就好像是一段进行曲一样,在歌唱者这个世界,歌唱者那在雨中起舞的灵魂们,那树木,那房屋,那炊烟,那又一次穿梭于空中的雨燕。它俯瞰地面,那仍有着少年意气的男人把手伸出,张开手掌,感受这雨。他身边的女孩也随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向那空中飞过的鸟儿。

风会吹过,带着雨,打湿那心灵的叶子,让它慢慢的舒展开来,变得翠绿,变得像是我们曾经期待过那样。

墨低下头,看着江山雨燕,笑笑。那女孩果然是犹如雨燕一般的样子,虽不如苍鹰般的强劲,不如大雁般呼朋引伴,不如鹤般傲视大地,她的那份娇小和那一份坚韧被揉作了她的身躯,和她的心灵。长发直垂到腰间,这并不是在伊阑城之中被教团要求的,对于江山雨燕来说,那长发本来便是旅途的纪念,在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意义之前,她是不会剪去那长发的。

江山雨燕也回之以笑容。在笑容之下,江山雨燕只会更加的美丽,应当说是因为她如此不珍惜那娇嫩的面容吗,墨这么想,但他也知道,对于江山雨燕来说,不留在那金陵城之中,便是一种解脱了,即使能借着这面容讨个好生活,那也并无意义。

雨水伴着清风飘过这片城市,极大在地上,吹向那木板的教堂,这便是这个世界的赞歌,独属于这个世界的最美丽的赞歌。

“江楠真的有拜托你这件事吗?”江山雨燕还是忍不住好奇。

“嗯,有的呀。”墨故作镇定。

“咱还以为,他会因为嫉妒什么都不说呢。”

“我也这么觉得,他确实很喜欢你啊。”

“嗯哼。”

江楠确实是这么想的,也是因为这样子的原因没能说出口。虽然情况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墨还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面前的女孩已经知道自己在撒谎了。这么了解江楠的女孩,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呢?

“不过,怎么说也说不上嫉妒吧,毕竟我也只不过是受了他的委托。”

“如果说他知道他最喜欢的姐姐正在和一个陌生人享受灯会的话,想必会恨到牙痒痒吧。”

“灯会?”

“嗯,两个人的灯会。”

天空渐渐的暗淡下来了,而在这样的天空之下歌唱着的便是亚各拉瑟城的灯火,顺着水洼和细雨在空气之中弥漫的灯火。江山雨燕和墨刚刚穿过忙碌着的人们,走进到街市之中。那本渐渐暗下来的世界也被过往的人群点燃,发出了不一样的闪光。街市之中的人们仍然在忙碌着,有的人在收拾着自己的摊子,有些人想要趁着这最后的时间讨个便宜。

江山雨燕和墨就在这样的街市之中走着,缓缓地走着,丝毫不顾及这个忙碌着的世界。他们很相似,从某种程度上,他们都太喜欢那雨了,在歌唱着的雨。亚各拉瑟城的雨虽不如金陵城一般有力,但却承载着更多的一番轻松的感觉。缓缓地落下,正好跟上二人缓缓地脚步,和他们一同漫步在这个世界上,感受这那一点点展开的故事,两个人的碰撞产生的故事。

独属于两个人的世界,便产生在了这喧嚣之中。他们早已和身边忙碌的人群有了几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那世界中只剩下对方。

“你觉得亚各拉瑟城怎么样?”墨问江山雨燕。

“还不错啦,是我想要住下的地方,但是,说不定还是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的机会呢。”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这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地方。”

“但是,很美,不是吗?”

“嗯。”

“所以,你是来这里寻找什么的?”

“我的话,我想要一个归宿吧,一直以来的,某种归宿,一个能让我甘心停下脚步的地方。”

“会很难找的吧。”

“是的,不比找到什么人生的意义要难。”

“也是呢。”

他们聊了更多更多,随着雨的节奏。这一场雨好似是为了他们而出现的,敲打着两个人的琴键,交织,连绵,走向天边,思绪早已经飞走不见,和时光一同流连,在这个时间的断片。

他们向前走着,那路途的主题早就已经不是雨了,即使这是江山雨燕第一次在这路上看雨,那雨没有拿走她多一丝的注意力。

就当他是真的是受了弟弟的委托吧,这样想也好。

就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这样想也好。

可是雨水会打湿他们,让那包裹着心灵的花儿绽放。

“为什么你穿着一身道袍诶,你是道士嘛?”

“是金陵城城隍庙的那个道人给我的啦,原本的衣服……原来的衣服被狼咬破了来着。”

“那个道人还在那里诶,我还以为他早走了。”

“诶,你认识他吗?”

“是不是就是那个特别爱管闲事的,然后总是会拉着你让你不明不白的就捐了钱帮了忙的那个道人。”

“对对对,就是他,要不是他我可能还真不会管江楠的事情来着。”

“这就是缘分吧。”

“如果是缘分,倒也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

他们慢慢向前,这个城市也在慢慢的醒来,一天最后一次的醒来,那叫做夜市的热闹包裹着二人,让他们的声音难以传递。二人只得先钻进酒馆。来到酒馆的二层,墨带着江山雨燕来到那第二次碰到封乘风的地方坐下。

那时,安德华拉诺特还在封乘风的手上,而那圣剑格拉墨也藏匿在他身上。

“小二,来上二两黄酒。”

“好的。”那店员看着墨的装束,一时间也理解了他的想法,便找好了纯正的金陵味道送了过去。

“你也是东方的人吗?”江山雨燕托腮。

“是的,我家也在金陵城附近的地方,也不太能说是附近吧,也就几百里。”

“好棒!不过先说好,咱不喝酒的哦。”

“不试试家乡的味道吗?”

“你明知道咱讨厌那地方的。”

“但一个人在外面,总有想要找到个依靠的时候吧。”

“那又怎样。”

“喝了就会忘掉哦。”墨端起一碗黄酒,递给江山雨燕。

“那也免了吧。”

墨还是把那碗酒放在了江山雨燕的面前,而后又自酌自饮,墨看着外面的天空,默默的安静下来的天空,免不得还是叹气,对于他来说,这地方终究不是一个能够久留的地方,或许在修好锁链之后自己就要离开了。若是真对面前的少女动情了的话,那自己的良心又怎能平息了?

“你说,人为什么总想追求点什么呢。”墨放下碗,把目光又转回江山雨燕。

“那可能就是人们活着的原因吧,生命没有盼头的话,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也不会吧,金陵城想必有不少和你一样讨厌那制度的人吧。”

“嗯……”

“那你说他们怎么就没有一点反抗呢?”

“其实,也是反抗了的吧,比方说咱之前就有个朋友,本来是想去教书的来着,两年前有收到信说她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悄悄地办着私塾,也算是某种反抗吧。”

“但是相对于你来说,很温和吧。”

“可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对他们温和,咱最后一次收到她的信的时候,她已经下狱了,被金陵城的官员们。”

“嗯……”

“那咱再确认下,你不会想抓咱会金陵城吧。”

“那怎会那怎会,现在,也可以说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吧。”

“那倒也是。”

“我当年也是从家乡逃出来的,嗯,因为那边的风气要求我去干出一番事业来,去奋斗啊,勤奋的干活啊什么的。但我毕竟不是那种人啦。我还是更喜欢去看到更多的东西,然后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隐居下来,或许之后会有更多的激情吧,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那咱们很像呢。”江山雨燕稍稍笑笑。

“是啊,来,让我们为人生干杯!”

气氛相当的融洽,二人举起碗,庆祝着那一种从东方的叛逆,那一种对于所谓真正自己的追寻的信念。雨渐渐的停了,月光照在大地上,沉默的点亮了一道看不到的彩虹,就当是月亮送来的贺礼。

不过正当这时,江山雨燕好像意识到什么一般,赶紧掏出手帕擦嘴,她还是落入了那男人的圈套之中。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她却是已早是怀念那酒的滋味了。又倒上一碗,她嘴里念叨着。

“这个坏家伙。”

“你这不是能喝酒吗。”墨哈哈笑着。

江山雨燕仰头,饮尽一碗,被黄酒点燃的她红着脸,抱住双肩,往后面的座椅上靠去。

“哼,不理你了。”

“那可真够小气的,”墨好像早已料到了什么,他伸出一根手指,“来许一个愿望,我帮你实现,这样总行了吧。”

“那你走远点。”

“换一个好嘛。”

“我弟弟不是让你出来陪咱看雨嘛,这样,咱罚你每次都要陪咱,直到咱满意为止。”

“得令。”墨心里正窃喜着,他面前江山雨燕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酒精可能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一种让人能够说出心底话的东西。

于是二人又继续聊了下去,这一次,更加的热烈,直到月亮也渐渐升到头顶。他们走出酒馆,熙熙攘攘的街市已经不剩下几个人的影子了。灯火渐渐的熄灭,这个城市也将再一次睡去。他们一步一步的走着,每走一步,灯便灭一盏,像是在送行一样。

直到来到路口,在灯光下,墨和江山雨燕也终究到了告别的时候。

“记住答应咱的事情了吗?”江山雨燕故作生气的样子。

“那肯定。”墨摊开手,笑着说。

“那我先走啦。”江山雨燕双手交叉在身前,正想道谢,可墨却抓住她的胳膊,弯下腰,在她的额头轻吻。

“这是我们那里的礼节。”墨轻声说。

“又在骗人啦。”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不过,我不讨厌。”

江山雨燕慢慢走上前,双手抱住墨的腰。

“这也是我们那边的。”

本想戳破那显而易见的谎言,但墨还是把话留在了口边,他无声的抱住江山雨燕,感受着那雨后的一丝温暖。

路口的最后一点灯火熄灭,为两个人的灯会画上句号,在酒精被灯光蒸发,却不小心的带走了二人的心结,可能他们醒后还会担心吧,但至少这样的一天,是他们不会后悔的。

雨早已停下,此时刚刚停下的却只是他们心中的那一点雨,随着乌云的散去离开,只留下了一抹彩虹的雨。

就当你是我的灯火吧,我这一生一世的灯火,长明在这雨中的灯火,我们寻觅,我们领悟,我们终究抓住了那一点生命之中的闪光。

你是我的灯火,我的意义,我的寄托。

月亮从空中缓缓行驶而过,把这一晚记忆烙印在二人的梦境之中。

直到太阳再一次升起。

正头痛的墨被从床上摇醒,看着面前的封乘风,墨实在不知应当怎么回应。而另一边被薇薇安摇醒的江山雨燕也是相同的反应。

“有一个很重要的委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去的那个圣所里的弥勒,他来拜托我们去找那个天使了。”

四人向教堂赶去,那弥勒和主教站在亚各拉瑟城教堂的台阶上,向敢来这里的四人招手。

“很好,现在,你们就是‘狩魔’小队了!”那弥勒宣布着。

“哈?我还没答应呢。”墨刚想问。

“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江山雨燕拉拉墨的衣角,他也只好留下。

“为了以防你们的战力不够,我会来和你们一起,作为第五人。”弥勒继续说道,“那你们的第一件任务,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去阻止巴别塔的搭建。”

“巴别塔?”四人异口同声。

“对,巴别塔,我很难和你们直接解释巴别塔是一个什么样的事物,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现在的任务,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去寻找巴别塔在哪里。”弥勒如是说道。

在不久之前,他曾经在和他一同工作的那圣所之中的天使的房间中,翻出来过一个像是某种构建的图纸一样的东西。在拿图纸上面,从人间到达天界的路程被完整的规划出来,好像那塔本身就是像是晋升之梯一样,是为了登上去而创造的。

弥勒尝试更多的去解释那个塔本身,却不知怎得,越来越想不起来那看到的东西,在天使的房间之中看到的东西。主教从旁边瞥去,把弥勒身上的羽毛掸去,那羽毛碰触到水,融化进去。

“你说的圣所中的天使,是哪位?”封乘风已经全然不记得那天使的模样了,他的心中,似乎只有那天使的某种浅显的概念,比如说那天使的笑容,对于封乘风来说,仅仅是一个温柔的光圈,在那个他曾经去过的地方绽放的温柔光圈。

羽毛仍然在封乘风的身上,和在那场旅行之中收获的俄狄浦斯王的环一同放置在一个小袋子之中。如果说那一场旅行对于封乘风是一个转折,一个毫不亚于那一个两周前的雨天的转折,封乘风一定是在同那一个雨天一样珍重着那回忆的,那让他成为英雄的回忆。可惜正是这一种珍重,反而让他将那天使彻底的忘却。

曾经有说,天使的羽毛会从缓缓飘下,传达神明的旨意后便消失不见,与之一同带走的是那被帮助者的记忆。

封乘风就正在不断的失去着这一种记忆,那去到的圣所之中的记忆。这羽毛终将像是火种一样,点燃封乘风记忆的长卷,将他的记忆烧到一点不剩。

此时的墨已经结合在金陵城的见闻,猜出来那羽毛的作用了,他从封乘风的身上翻找出来那布袋,扔到教堂前之中的水洼里。

“喂,你做什么!”

“之后你会懂的。”墨从身上摸出那铁扇子,递给弥勒,“这东西,你见过吗?”

封乘风握住格拉墨,但是在感受到了圣剑传递的感觉后还是放下了格拉墨,和其他人一同关注着弥勒的反应。

“没有,你是从哪里找来它的?”弥勒端详着。

“金陵城。”墨开始沉思,他很确信那金陵城之中出现过的天使就是那圣所之中的天使。

是叫小路,对吧。

一道闪光穿过墨的思绪。

“你还记得那个天使之前是在哪里工作的吗?在来到亚各拉瑟城的圣所之前。”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忘了,你等我之后去找下文书吧。”弥勒憨厚的笑着,但墨却不期待他能给出任何的回应,在这种情况之下。

“不用找了,之后也不会找到的。如果说可以的话,你先来准备一下画像吧。”

“好……”

弥勒也只能摊手,那平时看起来憨厚的笑容在这个瞬间好像完全的失去了意义,那弥勒就好像并不是来找面前的四人办事的,而是被那四人拉过来帮手的一样。但这也好理解,若是没有那留存在弥勒身上的羽毛的话,或许一切早就可以处理掉了吧。

不过为何那羽毛偏偏在在此时效力如此之强大?

他们顾不上管了,早已顾不上了。

弥勒还怔在原地,主教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先回去找下那天使的资料和准备那能帮助着刚刚成立的“狩魔”小队找到目标的画像。不等主教再去安排,余下的四人早已商量好巡逻的次序和会和的时间。

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即使他们至始至终没有同意过要去参加到那所谓的“狩魔”小队之中,也根本对于这个新的任务没有任何的热情。封乘风想要去继续寻找那解脱被魇占据身体的人类的方式,所以他还需要继续寻找魇,这样他才能成为他心中的那种英雄。墨在亚各拉瑟等待着锁链被修好,这样才有个旅行途中的保障,另一方面,他也有答应江山雨燕的事情要做,一时不好离开。对于薇薇安来说,守护这个城市就是最重要的事情,看到更多的故事,去赐予他们救赎,虽然宏大,但毕竟是她对莫瑞干的承诺,也不得不答应。对于江山雨燕而言,她反倒是对于这新的任务有着莫名的兴奋,她可能会在这里收获某种意义吧,对于她的生命而言的意义。

综上所述,貌合神离可能是对于这个所谓的小队最好的形容,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标,都有着自己一定要达成的那一点点事情。对于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所谓合作而言,这样子可能反而是常态。人们总是有着各自的一点期待,而当那一种期待不被允许或者不被满足的时候,那组织便会轻易的灰飞烟灭。

对于墨来说,这一切就从来都不是一个属于英雄的史诗,一个完美的故事。

但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注定的地方,或许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缘分了吧。那么就还是先留下那缘分的印记吧。

他们总是会这么想。

墨先去到了铁匠铺那里,那个已经被魇袭击过一次的铁匠铺。铁匠告诉他锁链可能还需要两三天才能修好。墨很不甘心,但现在却也是只能留在这里,静静的等待。

城市一直都是城市,那个充满故事的城市。江山雨燕走过那昨天她和墨一同走过的路,她好像在那未亮起的路灯下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子,那个拥抱着的影子。即使无法完整的回忆起那模样,但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早已经足够。

如果说没有那一碗酒的话,或许也不会这样子吧。

她虽然并不理解刚刚在教堂前那几人的话语,但却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觉,那羽毛便是像酒一样的东西吧。

它会让人忘记,也更会激起人的某种想法,完全的流露出来的想法。

那酒现在,显然是更加的浓烈了,更加,更加的。

一天的搜寻之中,实际上这所谓狩魔小队也不过是在按照自己的一天的行动轨迹一般的生活着,对于弥勒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并没有多放在心上,毕竟现在即使用自己最大的努力,结果也只会是大海捞针,终究是一场空。

而在晚上四人又回到教堂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到原本期待着的那天使的画像,那个能让他们有一个头绪的画像。

他们走进教堂后的小房间之中,弥勒正在里面一遍又一遍的画着图。

墨随手捡起地上的一片飘落的纸片,当他打开,他却是愣在了那里。

那纸片是褶皱的,上面布满了痕迹,但是却没有任何的东西呈现在上面。

空白,只有空白,无边无际的空白。

墨刚想说什么,但是那沉默却不自觉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着场面,只能和其他三人一同看着面前的正在疯狂的,做着无用的工作的弥勒。

那天使的能力不知为何就这样增强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一种可以扭曲已经存在的现实的境界。

只能选择暂且放手不管的四人来到了餐厅,准备和主教重新讨论一下现在的一系列事件,可主教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的重新叙述,并不能提供任何更有价值的信息。

墨借着去洗手间的借口又一次摸到主教的房间,而在那最上面的赫然是一片羽毛,天使的羽毛。

那该死的天使究竟出现在什么地方了,是亚各拉瑟城内,还是在那更远的金陵城。如果说江夫人手上的铁扇真的是从金陵城附近找到给她的话,那为什么天使没有去到任何更远的地方,而是直接回到了这个并不出名的城市?

难道又是该死的缘分吗?

没有人知道。

在无用的讨论了很久之后,这一晚上在紧张和繁忙之中度过,没有人收获到决定性的信息,甚至没有任何一片消息是引向那天使的。

直到第二天。

暂且借宿在教堂之中的四人被一阵喊声吵醒,伴随着禅杖沉重的敲击声,好像有个人正在向着这里走来,但那却不是人,而是欢喜着的弥勒。

“我找到那天使的消息了。”

“你是说?”墨好奇地探出头来。

“我今天会去和还在天界的那些神灵联系,他们应该会有那天使的消息,和他的记录。”

“也就是说能追踪到他的轨迹了?”

“不是完全的,但是我也总算是想出来了他的样子,诺,这个是他的画像。”

墨端详着那画像,确实,那画像就是那天使在圣所之中展现出来的样子,不会有错,绝对不会有错。

可为什么那羽毛的影响消失的这么彻底?为什么那画像的印象就十分清晰的出现在了墨的脑海之中?

不知道,但墨早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大概推断出是因为那天使又走远了。

回到房间之中,墨又开始继续思考那些可能性。

直到大家在早饭的时候被聚起来开会,繁杂的思绪仍然没有中止。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对于他现在知道的消息来说,他更愿意去相信那天使就是这样在各个地方流窜着的,那找到那天使的最大可能,其实是去在他可能经过的各个城市之中发布寻人,这样子可能就可以抓到他的线索了。

但是对于薇薇安和封乘风来说,亚各拉瑟城才是对他们来说更加重要的地方,在魇不断侵袭的现在,保护城市可能是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

于是这顿饭的氛围从一开始就是紧张的。

弥勒暂且回到了天界,现在能够主持这个现场的只剩下主教了,但他却迟迟不表态,好像在等待着几人的发话

“你们不觉得,找到那天使,先解决这一切才是重要的吗?”墨先是就这他的理论长篇大论,而后又把这问题抛给了其他人。

“但是这个城市不可能在我们全都离开的情况下保障安全,这是目前的考虑。”薇薇安反驳道。

乌云在亚各拉瑟城的上空聚集。

“咱还是觉得在这城里只是日常巡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江山雨燕小声地说,但这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她本身的心意。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乌姆尔借着江山雨燕颤动着的精神,实体化了出来。

“你们就这样置庶民的生命于不顾吗?”兰斯洛特也借着以太发声。

封乘风握住剑,那剑的颤动好像是在同意封乘风的思想。

现在的封乘风还是难以和剑产生共鸣,那种像是乌姆尔和兰斯洛特一样的简单的共鸣,但他确实能感觉到那感情。

“但无论如何,这个城市需要一个英雄,需要一个来保护它的人。”

又是无聊的英雄论断吗?

也还好,他一直都是这样。

此时,弥勒也回来了,他带来的却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消息。那天使的记录被销毁了,似乎是因为他本人的意志,但这样的天使,有和凡人有何两样了?

“对不起。”弥勒叹口气。

“没事,我们也都会尽力了。”墨尴尬的笑笑,但还是想要为自己的方案挣取支持。

“那就拜托各位,一定接下这份委托,把亚各拉瑟城从那天使的手中救下来,好吗。”那神灵好像说到伤心处一般,他的样子十分的委屈,看到这一点,众人也只能勉强接受。

早会便不了了之,两组人马分开行动,墨和江山雨燕按照薇薇安给的地图先往阿瓦隆去了,带着十几份那天使的画像。

薇薇安和封乘风则又是在进行着巡逻。

在墨和江山雨燕出城的路上,他们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人,虽然感受不到任何的以太颤动,但他却十分引人注意。

薇薇安和封乘风讨伐魇的过程中,也发现,那魇正在慢慢的变弱,但自己手中圣器的能力好像也被压制了。薇薇安已经开始很难感受到兰斯洛特的说话了。

乌云之中,一道雷劈过,劈散了那乌云。

大地好像也被那雷电劈开了一样,振颤着打开了那深深的沟壑。可在这之后,一切又好像陷入了停滞。直到还在和弥勒叙旧的主教看到仓库之中放的圣器好像也开始颤动,跟上那节拍,晃动着的节拍。

那以太就这样流走,从每一个圣器上面,无论是在储存的圣器,还是已经附身成为魇的圣器,它们的以太都无一例外的在像着那大地裂开口子的地方流去。就好像是酒一般,被点燃的酒一般,燃烧着,汹涌着,好想要吞噬这个世界。它们有正是在吞噬着这个世界。以太化为光点,在点亮这个大地。

穿着黑袍的人看向空中,那以太一点一点堆砌出来的高塔雏形初现,逐渐的攀上空中。

是啊,谁会给你们那么多的时间去整理思路,去一点一点的寻找呢?

根本不会有的。

听到这异响,墨大致意识到了那天使的动机。自己绝对不是唯一一个把圣器带回亚各拉瑟的人,这样子类似的事情可能发生了无数次了,而墨经历过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在那些圣器,无论是通过魇的方式也好,通过像是墨这种旅行者的手也好,到达了亚各拉瑟城之后,那无法抑制的以太能量便在此刻被收集起来,构建成了这座高塔。

这座主宰着他们生命的高塔。

墨拉着江山雨燕往回跑去。

薇薇安和封乘风也不由得抬头去看这改变着的一切。

那是一种无力感,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这三个人的身心。如果说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在用这自己全身心的能量,在推动着这改变天地的事业,无论那些阻挡者,封乘风他们,怎样努力也最终停止不了他的脚步吧。

但是他们却好像连努力都没有过。

封乘风深深的感受到了那感觉,那瞬间的颤动,那一种被主宰命运的感觉,那一种被别人的选择,像是晋升之梯的那一种,别人的选择主宰命运的感觉。他逐渐听不到那声音,自己内心的声音。

那自认为的英雄正在面对着这令他无奈的景象,而在另一边的那一位英雄,他自己的英雄,正在举起双手,呼唤着那巴别塔的降临。

他用手画着拍子,引导着那在空中漂流的以太,那以太越聚越多,最终随着那沟壑的彻底开裂,地面上的高塔变得更加的高大了起来。

在数万年前的传说,神曲之中曾经有提到过那九层地狱,九层净界,九层天堂。这高塔究竟是哪一种了?他们不知道,只能这么看着高塔一点点的延伸,变得更加的高大。

在那高塔的脚下,是被高塔推开的生命。

高塔冲破街市,去将那小商小贩们,去将他们的货物,去将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全都向外推开,把土地整个翻起来,把那一切掩埋。

高塔渐渐的冲向教堂。

弥勒和主教早跑了出来,他们看着高塔继续的生长,心中只能继续憎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够早些找出来那天使的下落,不能早一点的阻止这正在发生着的一切。

但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在他们甚至连因果都搞错了的情况下。

高塔继续升起。

就好像是那最高的树木一样,从这个苦难的城市之中汲取着灵魂。它出现在那晋升之梯本来在的地方,取代了它的位置。它也像是晋升之梯一样,成为了一个树木,一个引领着人们向上的树木,联通传说中的阿斯加德和米德加德的树木,传说之中的生命之树亚各拉瑟。

藤蔓一般的台阶也顺着这高塔向上抬升,抬升,抬升到哪云层的位置。渐渐地,那台阶也不仅仅是藤蔓了,而更像是一条巨蟒,盘在生命之树上的巨蟒。

它把自己的毒牙对准了天界,那在沉默之中的天界,那被惊雷劈出了一个口子的天界。

四人又一次回到已经被高塔侵蚀的教堂,来不及寻找主教的身影,便向着最近的还没有被影响的道路去了。

弥勒和主教正是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正在延伸的高塔,静默着。

但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接下来应该怎样去做了,毕竟原本他们所坚持着的那一切,都早就被宣告失败了。

那天使并不在外,也不是在亚各拉瑟城里,而是一个刚刚回来的,一个刚刚来到这地方的身着黑袍的那神秘的天使。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墨先开口了,他是这里最没有能力决定后面发生的事情的人,作为一个旅人来说,他自然是想要去离开的,这问题也只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那还用说?先处理完这里剩下的烂摊子吧。”封乘风摊手。

气氛又一次的僵住了,正如之前所说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共同作战的理由,即使他们答应了弥勒的请求,让他们为了这个并不和他们紧密相连的城市付出自己的心可能只是奢望吧。

弥勒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他低下了头。

“如果说你们真的能解决这塔的话,我代表天界,满足你们的一人一个愿望。”弥勒强装出憨厚的样子,“来吧,许愿吧。”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几人作祈祷状,把自己的心愿传递到了弥勒的禅杖之中。

“好的,各位,在后面的日子里,我会和你们一起,就当是之前所说过的‘狩魔’小队吧,来一同作战。”弥勒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四人,但既然已经许下愿望,在详细的考虑过利益关系之后,四人同弥勒一同准备出发向那还在构建的塔下。

主教挥手为他们送别。

同主教到过别之后,这一队人马便向着亚各拉瑟城之中,现在的以太能量聚集的地方去了。

那里就是高塔膨胀的边缘线,那烙印在大地上的裂纹。

弥勒走在最后,他本应是这里最满足的人,却看向那塔,眼神之中是期待。

当他们终于来到塔下,任何的异样都没有出现,那高举着双手的黑袍至少在笑着,虽然感受到了那已经靠近的威胁,但他并不害怕,只是背对着赶来的众人,略带蔑视的笑着。

“其上同其下,下同其上,它先是变成土,而后又由地升上天,聚集上下界万物的力量。这样赢得了真个世界的荣光,让自身远离一切的黑暗。而后,它又落在地上。我用生命吧土和火分开,把稀散和凝聚隔离。这样子的它相对于任何事情来说,是最强大的,因为它能够超越一切精微之物进入到一切之中。宇宙便是被这样创造的。

这便是太阳的伟大工作。”

那黑袍人把帽子摘下,露出自己的面容,那对于弥勒来说无比熟悉的面容。

弥勒只是点点头。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现在的我早已和你不同了,你知道的。”黑袍人笑笑。

那天使的面容出现在几人面前,和圣所时相比,天使的面容已经改变了太多了。现在的天使,脸上的那一种和善和美好已经远去,留下的只是一个沧桑的人,一个没有翅膀的沧桑的人。

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如果说这个时候让我们来寻找天使在他的一生之中看到了什么,未免有些太早,所以我会说,现在只要看着他就好,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远处,去接引那太阳的光芒。

天使看向江山雨燕。

天使早就知道了江山雨燕的来到,没有过多的表现,天使只是在笑着,平凡的笑着,期待着后面面前的这些人可能带给他的那些,审判?还是救赎?

他都会期待的。

江山雨燕自然读懂了那眼神中的意思,那翠玉录的前十一个石板之中的东西救被藏在了那一段普通的念词之中。

“你们不必现在过来,不如在之后再来挑战我。”天使的神情变得更加的轻蔑了。

“凭什么?”封乘风愤怒的说到。在路上,墨已经把他的推理全部的告诉了封乘风,那么,对于封乘风来说,面前的这人便是他的杀父仇人了。

但他在恨的并不仅仅是这一点,更多的是他作为一个英雄而言的,所坚持着的信条就是被这样一个仇人赋予的,实在是可笑。

封乘风早先前曾发誓不会再杀死一个人。

这便是他的愿望。

而弥勒也赋予了他完成这愿望的能力,直接影响到面前的实体之中含有的以太的能力。

“因为即使你们现在杀死我,以太也只会继续在这里聚合,直到我解除它为止。”

可恶的天使。

于是几人便只能先散去,各自准备自己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回到这个塔下,来去摘下那颗星星,属于他们的那颗愿望的星星。

他们不会知道爬上去,本身就已经是足够的了。

曾经的传说之中,就有着巴别塔这样一个神奇的东西曾经出现过。在这个大地又一次的回归到最本初的形态的时候,当来自不同地域的人团结起来,用着同一种语言,搭建起来高塔,那带领人类成为神的高塔,神灵便降下惩罚。

祂把人们彻底的分开,其中,语言是很重要的一环。

而在语言也被改变之后,人们便走向了互相争斗的路上。

现在,那天使重新的开启了巴别,用那世界上残留着的一切的英灵的以太,那承载着故事的以太。故事在这个世界上,便是那一种引领者人们互相认同的东西吧,一定是的。

于是那故事便开启了这巴别。

巴别塔仍然在生长着,直到天黑。

“你准备好了吗。”兰斯洛特问薇薇安。

“准备好了。”薇薇安放下擦拭长枪的布,走出房门,在月光之下,来到巴别塔前,其他的四人已经在那里等待她很久了。

“那么,各位,让我们去攀登巴别吧。”弥勒笑笑。

“那,便开始吧。”

“这盛大的舞台。”

人们用生命铸造起巴别,那是人们在漫长的历史之中向着神灵发出的数不清的挑战的其中一个。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就在这斗争之中生长出来,燃烧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人们把自己那像是尘埃一样卑贱的生命聚合起来,成为了一块一块的砖石,将其认真的放上那承载着他们一切的巴别,那承载着他们生命全部意义的巴别。有的人的意义是被承认,有的人的意义是去守护,有的人的意义是港湾,有的人的意义,则是去寻找那意义。

当人们把自己的意义一点点的垒起来,搭建起那最高的巴别塔,去走过这个世界给他们的一切考验,他们便真正的成为了神灵,那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是江山雨燕所看到过的,那叫做古之编年史的石板上的信息。

晋升之梯仍然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闪耀,它承载着神灵对于人的承认,那晋升之梯上的神灵不会想到,自己的权威竟会被这石塔击碎,被沉没在那过往的云烟之中。

古之编年史后来又流传了几万年,而这一段历史,这一段属于巴别塔的历史也被刻录在那编年史的上面。

即使是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愿望也好,人们会去爬上那巴别,即使目标不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也好,人们会爬上巴别,即使这个世界上仍然留存着许许多多没有解决的事情也好,人们会爬上巴别。

那时属于巴别的闪耀的时间。

那矗立在群星之下的高塔收集了这个世界的故事,在这些故事的滋养之下成为了那联通天界和人间的生命的树。

一切终将会在塔的顶端得到答案。

天使,那创造了这个高塔的天使,被昵称为“小路”的天使,路西法,站在巴别塔的顶端。

他伸手,想要去托举那星光。

雁群飞过。

羽毛从空中飘落,笼罩了这座城市。

巴别。

命运的巴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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